利玛窦与白鹿洞书院及其他
本文从文献整理的视角出发,主要对《利玛窦中国札记》、《利玛窦书信集》等文献中有关利玛窦在南昌生活期间(1595—1598)与以章潢为首的白鹿洞书院师生交往的记载加以整理,兼而考察中外学者就此课题所开展的先期研究及其成果,在此基础上力求对课题研究的现状及有关问题作一初步的梳理,以期推动学界对明末清初中西文化教育交流的研究。
[关键词]利玛窦;白鹿洞书院;中西文化教育交流
[中图分类号]K248.3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007)01-0095-07
肖 朗(1958—),男,浙江大学教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教育史、中外文化教育交流史研究。(浙江杭州 310028)
明末清初,伴随着学界习称的第一波“西学东渐”的浪潮,数以千计的西方天主教传教士渡海来华,其中尤以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以下简称“耶稣会士”)在导入和传播西方科技、文化、教育方面作出的贡献最突出,意大利来华耶稣会士利玛窦(M.Ricci)即为主要代表人物。1582年,他初抵澳门,开始研习中国语言文字,了解中国风土人情。次年,他与耶稣会士罗明坚(M.Ruggieri)同到广东肇庆,终获当地官府批准在那里居留传教。1589年利玛窦迁居韶州,并开始准备实施其北京之行的计划。1595年5月,利玛窦乘船经赣州、吉安抵南昌,旋入鄱阳湖,再沿长江顺流而下于当月底到达南京。利玛窦本想在南京居留,再设法赴北京,但由于其时条件尚不成熟,他遂于6月中旬离开南京,并于下旬重返南昌,此后他在南昌生活了整整3年,直到1598年6月下旬启程赴北京。在此期间,利玛窦广交南昌士绅,并应当时居住在南昌的建安王和巡抚陆万陔之请写了《交友论》和《西国记法》两书,成功地扩大了其社会影响。与此同时,他还与白鹿洞书院山长章潢(字本清,别号斗津)及其门人弟子密切交往,遂在中国古代教育史、书院史及中西文化教育交流史上留下了一个值得关注的课题。本文拟从文献整理的视角出发,主要对《利玛窦中国札记》、《利玛窦书信集》等文献中有关利玛窦在南昌生活期间与以章潢为首的白鹿洞书院师生交往的记载加以整理,兼而考察中外学者就此课题所开展的先期研究及其成果,在此基础上力求对课题研究的现状及有关问题作一初步的梳理,以期推动学界对明末清初中西文化教育交流的研究。
一
利玛窦晚年在北京时曾将他在中国传教的经历,用其母语意大利文撰写下来,到1610年5月他死的时候,这份记录已告完成,仅留下一些空白以待后人补充。这份记录就是为人们熟知的《利玛窦札记》这一著名历史文献的由来。据这一时期法国来华耶稣会士金尼阁(N.Trigault)介绍,利玛窦在垂暮之年写下这份札记主要是打算将它送给远在欧洲的耶稣会总会长审阅,然后再让别人阅读,以便使欧洲人了解有关中国的情况和此前耶稣会在中国传教的事迹并从中获得教益。[1]1614年,金尼阁将《利玛窦札记》从澳门携回罗马,在航途中他开始将它从意大利文翻译成当时欧洲通用的拉丁文,并增添了若干有关传教史和利玛窦本人的内容。次年,这个拉丁文本在德国奥格斯堡出了第一版,书名为《基督教远征中国史》,其后又在欧洲出了各种文本。而原意大利文手稿《利玛窦札记》后在耶稣会罗马档案馆里被发现,1910年利玛窦逝世300周年之际,汾屠立(P.T.Venturi)神父将它连同利玛窦的其他文稿一起刊布,取名为《利玛窦神父历史著作集》(Opere storiche del P.Matteo Ricci),1942年德礼贤(P.M.D'Elia)神父又将它收入他编辑的《利玛窦全集》(Fonti Ricciane.Documenti originali concernenti Matteo Ricci e la storia delle prime relazioni tra l'Europa e la Cina,1579-1615)之中。拉丁文版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和收入意大利文版《利玛窦全集》中的《利玛窦札记》虽不尽相同,但均成为世界各国了解和研究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耶稣会士在中国从事传教及其他活动的最有价值的历史文献之一。
1942年,英国学者加莱格尔( L. J. Gal-lagher)以拉丁文版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为底本译出英文全译本,书名为《16世纪的中国:利玛窦札记(1583-1610)》(China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Journals of Matthew Ricci:1585-1610)。书中第3卷第11章至第13章记叙利玛窦在南昌的生活和活动,其中有一处提到章潢及其门人弟子,原文如下:
No less, perhaps even more, was Ricci's reputation increased by familiar contact with an-other class of men. These were the Solons of the city, the literary Satraps, who were accustomed in their literary conferences to determine the proper interpretation of the Laws. The leader of this soci-ety at the time was Ciam who was seventy years old. Both he and his confreres had heard much of Father Ricci from our friend Chiutaiso, who had lived here for some time. As a matter of fact, Chiutaiso had so highly praised the zeal of Father Matthew to this group that Ricci himself, and with reason, began to fear lest the Chinese might expect too much of him. The Solons, however, who gen-erally looked down upon others, came in all hu-mility to visit the stranger and were greatly pleased to hear him discourse so aptly on Chinese books, and then prove what he had said on Chinese au-thority[2](P282-283).
1983年中华书局出版了根据加莱格尔的英文版翻译的《利玛窦中国札记》,其中将上段英文译成中文如下:
和另一类人的亲密交接,同样或者更加提高了利玛窦的声望。这些人是城里的梭伦(梭伦为古希腊著名的立法者。——中译者原注),是文坛的领袖,他们常在文艺聚会中确解法律的原义。当时这个团体的首领是年已七十岁的章(按此人为章潢,意大利文作Ciam Teuciun[章斗津]。——中译者原注)。他和他的同僚从我们的朋友瞿太素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利玛窦神父的事,瞿太素在这里已住了些时候了。事实上,瞿太素曾向这个团体极力赞扬利玛窦神父的热诚,以致利玛窦本人开始有理由担心中国人会对他期望过高。然而,这些通常是轻视别人的梭伦们,却极谦恭地去拜访这个外国人,非常高兴地倾听他娴熟地谈中国的经典,然后并引用中国的权威来证明他所说的话。[1](P302)